一种记忆

一种记忆

蚩蚩蠢蠢散文2025-10-21 07:33:20
也许出于对全家人安全的考虑;也许出于对窑洞的一种向往。爷爷决定将家从村子的最北边迁到村子的中央。后来听别人讲,爷爷那年在南边的山里整整呆了一个冬天。后来又从山里割了许多青藤回来,放在大铁锅里煮,伸手进
也许出于对全家人安全的考虑;
也许出于对窑洞的一种向往。
爷爷决定将家从村子的最北边迁到村子的中央。后来听别人讲,爷爷那年在南边的山里整整呆了一个冬天。后来又从山里割了许多青藤回来,放在大铁锅里煮,伸手进去抓去其中的一根,编排成耙拿出去卖掉,换了几斤烟土才从姓苏的地主家买了一块地皮,也才有了后边的窑洞。
其实,说良心话,我家后边这个窑洞和村南村北别人家的窑洞比较,我以为有点寒酸。但不管怎样它还是给我带来许多快乐的。
我们那里许多人家都有窑洞。家家的窑洞都相似。
下边是窑口,崖上有个洞是天窗。有些人家常年都住在里边。我家窑洞的天窗,从我记事起,就几乎没看见过。别人家的都醒目,黑呼呼的一个洞口,给人许多想象。或是人家窑洞的天窗里养了许多鸽子,带着鸽哨满天响,让人羡慕几分。我家窑洞的天窗只留下一点痕迹了,每每想到这儿,在小伙伴面前我都会生出一份惭愧。这份惭愧大人是不知道的。
就说洞口上边的那一块像人鼻的土,几十年了,都悬在那儿。同样的几十年,它也悬在我的心上,因为我怕它会掉下来。小时候的我每次看见那块土赶紧跑进窑里,要么赶紧又从窑里跑出来,生怕那块土砸在我的或是父亲母亲的身上。我问过父亲,那块土会不会掉下来,父亲说,他年轻的时候,那块土都在那里。他曾经爬上去,将一根很粗的木棒插了进去,叫了几个小伙子在下边用绳子拉也没拉下来。现在,当我快成一个老头时,那块土还是没有掉下来。不过我后来上学工作,每到下雨的时候,我都会叮嘱母亲不要到窑里取柴火了。我担心那块土会落下来。
每年夏天的时候,窑洞前,靠南邻家的土坎边上那一排小杨槐,它们细细柔软的身子斜向一边,绿绿的,在阳光下撒下一片细碎的影子。窑洞北边那一堆“料浆石”旁边的柏树像一个英姿勃勃小伙子。“料浆石”上的花椒树结满了翠绿的豆粒的果子。有一只小松鼠拖着大大的尾巴,在地上跑来跑去。一双闪光的眼睛,好奇地打量着我。
我会端着一碗满满的面条,快步穿过那林荫道,本能地要抬头看一下上边,走到窑洞口。这时,就会听到“哄”的一声,栖息在墙角上纳凉的密密麻麻的苍蝇从洞口的墙壁上飞起,当我一坐定,它们又都悄然地飞回来。洞口右侧的半墙上有个小洞,浅浅的,里边放了一个马鞍,我有很多次都在想,将那个马鞍套在邻家的马背上。墙上有细密用小镢锄挖的清晰的痕迹,黑黑的,烟熏的印记。穹形的顶和两边的壁上,有小孩巴掌大——的像是又不是,灰白的有点粘乎的蜘蛛网,呼呼的动着,像是风中摆动的小旗子。我身上水淋似的汗被窑里凉爽的空气像是舌头一样的舔干了。吃完饭,往外走时,又是“哄”的一声。太阳好像就躲在窑洞口,等你刚出来,它就哗的扑了上来,在你的四周点燃火,身上的汗又倏的窜了出来。酷热让人想在窑里睡觉。可只要在窑里呆的时间稍微长一点,身上冷冰冰的,回到冬天的感觉。盖上被子让人觉得受不了。
夏天午后是炎热的。热的三四点才会有人下地干活。男人都在自家屋里地上休息。这时,村里的婶婶婆婆们就会拎着一条小凳子从各家出来,爬过院墙边的土坡来到窑洞口。窑里太森。都不敢到窑里去。在窑洞口,她们有的拉鞋底,她们有的糊布衬,有的拧线绳。没有一个手闲的。拉鞋底的左手拿着厚厚的鞋底,用锥子先锥个用眼睛看不见的洞,再穿针,当针穿过去只有屁股一截的时候,再用套在食指上的顶针一顶,针就过去了。就听“哧”“哧”的几声,麻绳被全扯了过来,右手再将绳子在手上绕几下,再用劲一拽。她将锥子在头顶蓖一下,再在鞋底上锥一下,拉下一针。有的拿了一个洗干净的小门板,放在地上,将飞好的稀稀的“糊涂”(浆糊)用手抹在门板上,取花花绿绿的小布片一张一片地均匀地糊在上边。糊了厚厚的一层,放在太阳下晒干,根据家里人脚的大小铰成鞋样,再粘上五六层,用绳子一拉,就是脚上穿的鞋的鞋底了。有的将一束麻挂在窑洞壁上铁钉上,像马的尾巴一样。右手捻一缕麻线,先挂在拐子上,再取一根,放在嘴里抿湿,续在挂在拐子上的麻线上,将另一端长长的麻线搭在脑壳顶上,左手抓住拐子使劲一转,拐子快速地转成模糊的圆,搭在头上的麻迅捷地滑溜下来。一缕一缕的麻线就紧紧地咬缠在一起,就成了绳。将打好的绳子缠绕在拐子上。
这时,从坡上会窸窸窣窣掉下一小撮细细的土来,接着便是几颗从枸树上掉下来的红红的土名叫“毛蛋蛋”的东西。“毛蛋蛋”味道有点甜,后味有点雄黄的味道,吃多了,嘴上会长水泡。有时会从崖上悄无声息掉下一条小小红色有黑点的小蛇,它会扭着身子苍慌地找一个缝隙逃亡。洞里的鸡很安静,时不时的晃着脑袋,似乎聆听着洞口人拉的家常。看看觉得和自己没多大关系,就又在土里刨着,觅吃的。
多数时候,我会和小伙伴们在窑里捉迷藏。窑很深,里边坍塌堆积了许多土,这边成了天然的“战场”,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在激烈的进行着。一次,在“战斗”的空隙,我们第一次吃惊的发现了那些倒挂在洞顶的黑色的蝙蝠,它们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一群手持枪械(木棍)小孩。我们的“战斗”就此结束。我们决计将这些只有夜晚才能看到的蝙蝠从洞顶打下来。我们迅速找来弹弓,将其中一只射了下来。其它的蝙蝠哗的以下展开翅膀飞了出去。我们好奇地扯着落在地上蝙蝠的翅膀,有点害怕地看着和老鼠一样的蝙蝠的嘴脸,心里想着大人讲的关于老鼠吃盐变成了蝙蝠的故事。
夏天,在场里将麦子碾完了。我和父亲母亲用背篓将场里的麦糠背到窑里,冬天烧炕引火用。秋后,我和父亲又会将一捆捆柴草运到窑里,一年四季都有干柴烧——左邻右舍无法享受的一种礼遇。窑洞成了我家的仓库。
冬天,窑洞里很暖和。有人家住在里边。我家没在窑里住——窑顶的土隔三差五地掉。
有一年,附近一个村的一户人家被房后坍塌的土拥埋了。窑洞里住的人一下子少了许多。又过了几年,夏天里,村里有人买来空调,来窑里乘凉的人也少了许多。但父亲和母亲依然在将自家的麦子收到场里后,端上碗,坐在窑里纳凉。到了秋后,依然将地里收回的柴草放在窑里,一年四季有干柴烧。但一想到他们给窑里背柴草,我的心就悬吊吊的,总担心崖上那块像人鼻的土一不留神的垮了下来。这种心情一直维系到后来房子搬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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