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今天讲的小燕子是个五岁多的小女孩，她黑黑的皮肤、瘦瘦的，衣服常常脏兮兮的。前段时间，她常常和我女儿一起玩。
大若半年前初次见到她，我问女儿：“她是谁？”女儿说：“她是小燕子。”说到小燕子，我就想起《还珠格格》里那个快乐、活泼、无忧无虑的小燕子。可眼前这个小燕子，我总觉得她是忧郁的、内向的，和《还珠格格》里的小燕子差别太大了。
有一次，我看见女儿、小燕子和另外一个更小一点的女孩在一起，我问女儿：“她是谁？”女儿说：“她是小燕子的妹妹。”小燕子的妹妹身体比小燕子略胖，但和小燕子给我的感觉一样，是忧郁的、内向的。
后来，我问爱人：“小燕子的爸爸妈妈是谁，怎么没见过？”爱人说她也不知道，只知道小燕子和她妹妹跟着她爷爷、奶奶过。她爷爷就是在我家门口不远处摆摊卖菜的那个老头。
说是我家门口，其实应该说是租房门口。因为虽在广东打工十多年，但一直还拿暂住证，也没房，一直租房住。这里住几年，那里住几年，现在的住处才住一年多。在我女儿心中，这租房就是家，但在我心里，说实在的，我是从不说这是家的。
小燕子的爷爷、奶奶是几个月前到我们租房门外摆摊的，他们不爱说话，我们也从来不打招呼，只有我女儿和小燕子常在一起玩。
记得有一次，女儿在吃零食，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。小燕子在旁边，依着门，眼睛一会儿看着女儿，一会儿看着女儿手中的零食。我问女儿：“你怎么不给小燕子吃？”女儿说：“她也不给我吃啊！”我又说：“老师不是说，有东西吃要和小朋友一起分享吗？”女儿说：“她又没东西吃，每次都吃我的，再不给她了。”女儿死活不给，我要发火时，小燕子走了，她走到她爷爷的菜摊前，拿了个西红柿，跑了回来。她爷爷见她抢他的西红柿，大骂，她奶奶忙圆场：“不就个西红柿嘛，让她吃去。”小燕子于是用袖子擦了擦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。
还有一次，我出去倒垃圾，正好碰见有个朋友在门外吃西瓜，朋友邀我一起吃，我婉言谢了，朋友于是客气地送了一片过来。朋友看见我女儿，就将西瓜给了女儿。当时小燕子的妹妹正好在我家和女儿玩。我叫女儿分一半给小燕子的妹妹，女儿不同意。小燕子的妹妹就一直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女儿吃。后来女儿吃了一半，吃不完，把西瓜放在地上，一个人走了。和平时不一样的是，女儿是慢慢地将西瓜皮朝下放在地上的——可能是吃不完，想给小燕子的妹妹吃，但自己吃过了，又不好意思再给人家吃，所以放在那里给人家拿。小燕子的妹妹没有捡，也不说话，就看着那西瓜。这时，爱人过来检起西瓜准备丢掉。我说，给小燕子的妹妹吧。爱人递过去，小燕子的妹妹接过西瓜，木无表情地吃了起来。
后来，发现和女儿、小燕子一起玩的除她妹妹外，还有一个长得和小燕子有点像的二岁左右的小女孩。我想，这不会也是小燕子的妹妹吧。一问小燕子，还真是的。
一段时间过去了，突然发现小燕子和她妹妹都不见了。我问女儿小燕子哪去了，女儿说小燕子摔跤了，到她爸爸那里去了。她爸爸妈妈是谁、做什么的、住在哪里、哪里人？问女儿，女儿也不知道。问爱人，爱人说小燕子家四姊妹，小燕子最大，小的才一岁多一点。她爸爸妈妈都是打工的，工资也都不高，四个小孩都靠她爷爷奶奶照顾。她爷爷奶奶要卖菜，照顾不过来，小燕子不小心摔了，摔得比较厉害，他父亲于是将她们接走了。其他的爱人也不清楚。
小燕子和她的妹妹们都走了，我看得见女儿仿佛有种失落——那应该不叫失落，因为四五岁的女儿的人生词典里还没有失落这个词，也许女儿的表情只是没有朋友一起玩而无聊罢了。而觉得失落的是我——但我也不知具体失落了什么。
我想起了《小燕子》的儿歌：
小燕子,穿花衣，年年春天来这里。我问燕子你为啥来，燕子说：“这里的春天最美丽。”小燕子，告诉你，今年这里更美丽，我们盖起了大工厂，装上了新机器，欢迎你，长期住在这里。
有时候，我觉得我自己也是一只小燕子，因为这里盖起了大工厂，装上了新机器，所以我们长期住在这里。但不知会不会哪一天，自己也像小燕子一样，从这里悄悄地飞走、悄悄地消失。

2009年8月31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