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雁,夜宴

夜雁,夜宴

鄙俚散文2025-08-04 23:10:38
夜,深夜,雨夜,其实无雨。先以为是雨声,走下小楼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无雨,淅淅沥沥的是门外高山上的泉和瀑布。有山泉,无农夫。瀑布和路边的野花一般无名,从崖顶以鹰的姿态俯冲而下,远远的,甚至只是听到那个清脆
夜,深夜,雨夜,其实无雨。
先以为是雨声,走下小楼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无雨,淅淅沥沥的是门外高山上的泉和瀑布。
有山泉,无农夫。
瀑布和路边的野花一般无名,从崖顶以鹰的姿态俯冲而下,远远的,甚至只是听到那个清脆灿烂的声音,你便能感觉到每颗水珠奔跑的力度,在水潭里的石头上撞成漫天的飞絮,却在潭底又偷偷的手挽起手,来不及喜相逢,又快乐向前再向前,奔跑再奔跑。
雁荡山的水,每个分子都充满了莫名的激情。
周六的中午,和一群年轻人来到这里。说实话,我和雁荡山的初次相亲并不愉快,至少彼此的第一印象都是不佳的。灵岩、灵峰、小龙湫,不曾让我惊艳。阅尽无数山水的眼睛是那么挑剔,平凡的雁荡,这山是凡石,这溪是凡水,无聊的风景让我明白“见山不是山,见水不是水”还有一种简单的诠释。而雁荡也不曾给我好脸色看,我们一进景区就下雨,一上车就天晴,如此反复,让人对雁荡之灵性心生敬仰的同时,穿着湿透的T恤,踩着积水的运动鞋又欲哭无泪,顿生这次旅行是个杯具的念头。
是的,雁荡山给我的第一印象,和“秋雁栖雁湖,衔芦以结荡”的浪漫想象相去甚远。
好在有了那次夜宴。
晚上七点半有荷兰队的世界杯比赛,年轻人们自觉加快了喝酒的节奏。却未想导游无比坚持要带我们重回白天的景区看看夜色中的雁荡。好在我去了!
天空是最广阔的幕布,微光是最流畅的画笔,阑珊夜色中,我正观看着世界上最巨大的皮影戏。白天平平淡淡的剪刀峰,在这里幻化成一对热烈拥吻的年轻情侣,走到另一边却又变成了含苞的玉兰。脚下小小的路灯只能勉强照出青石路的轮廓,看不清脚下的路。在身边无数的抱怨声中,我像走在夜的空气里,走在夜的梦境里,一切是那么不真实,却又让我享受着这种梦幻,希望永远不要醒来,举手投足间飘飘欲仙,灵魂都被荡涤得清澈无比,而肉身仿佛马上就要立地飞升。
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小楼的,一路上我似笑非笑似醒非醒,简直如灵魂出窍了一般。古希腊人相信,世界首先是混沌,其次是大地;由混沌中产生出黑暗和夜晚,又从夜晚里产生出天和日。我深信,今晚我曾经回到天地初开的混沌。
徐霞客说雁荡山:“锐峰叠嶂,左右环向,奇巧百出,真天下奇观”。谢灵运说雁荡山:“猿鸣诚知曙,谷幽光未显。岩下去方合,花上露犹泫。”沈括更是总结她是“天下奇秀”。
夜游雁荡,我才明白,他们说的贴切,身在此山中你才能因着这震撼而融入到千年之前古人的山水意境中,明悟他们面对雁荡那种不可理喻的写些什么的冲动。五千年,五千多篇文人诗篇,三百四十多处摩崖碑刻,造就了雁荡不附五岳,不类他山的显赫声名。
他们说的又不贴切,那些溢美之词对于白天的雁荡山是过头了,肉麻了,雁荡担待不起;对夜色中的雁荡,这些诗词又显得贫瘠匮乏、苍白无力。
我眼中的雁荡,就像赵传歌中唱的:“白天黯淡,夜晚不朽。”白天她淡扫蛾眉、含辞未吐,有着淡淡的微笑,淡淡的孤寂,平凡到和你擦身而过你都不会记得。夜色降临,毫无预兆的,她突然如蝴蝶破茧而出,着七彩的霓裳,踩纯白的云履,在你面前盛开出尘世独一无二的花。在天的目光中,她是蒲松龄笔下妖艳的狐仙,趴在蒲苇窗口对破庙中深夜苦读的书生俏皮地笑,书生抬起头来,便有了这幸福又不幸的姻缘。
白日里衣着朴素,平凡无奇,全是伪装!
夜深了,山间气候无常,竟然又开始下雨,而雨声和窗口对面的哗哗瀑布声一起淹没在年轻球迷们的呐喊中,虽然下半场才开始看,好在没错过进球,年轻人们庆幸无比。可曾在我身边的他们却不知道错过了多美的风景,只有我,离开喧闹,执一伞走在青石的台阶上,回到雁荡山的怀抱,让水声盖过电视的声音,让传统盖过现代的声音。头顶细叶桉上密集滑落的水珠把伞面弹奏成优雅的琴,面前黛青色的巍巍雁荡静静站在那里,清冷又妩媚的目光,和五百万年前看到第一个人类一般毫无二致。
雁荡啊,从此我的心中就永远记住了你的影子,记住了今夜这场华美的盛宴,不知道你是否记住了这个雨夜里执伞凝视你的人,他从红尘中走来,又会向红尘中走去,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验证着世间姻缘都是宿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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