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个老师
我经常见到一些人,会想,他们如果进军演艺圈一定会红,因为他们太有魅力了。可就是这些人被生活吞掉了,他们呆在不属于他们的领域,越变越麻木,直到彻底失去活力。在初二还是初三的时候,家里给我请了位家教老师。
我经常见到一些人,会想,他们如果进军演艺圈一定会红,因为他们太有魅力了。可就是这些人被生活吞掉了,他们呆在不属于他们的领域,越变越麻木,直到彻底失去活力。在初二还是初三的时候,家里给我请了位家教老师。那男人一进门,就狠狠咳嗽了两声,一副痛苦的模样。那一阵子是我最沉默的时候,可不知为什么,他只随便跟我搭了几句话,我便与他交谈起来。现在想想,我跟他说的全是很学生的话题,譬如古诗小说之类的,如今自己也踏入了社会,才意识到他当年会觉得我有多么幼稚。
那个人有点像李亚鹏,小时候个子矮,一直以为他很高,后来看了他和别人的一张合影,才明白他其实不高。笑傲江湖开拍前,我还同他开玩笑,他寒暄了几句。回想起来,他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看,从来没认真跟我讲过话。
现在我长大了,也会去跟小孩谈论自己的心事,只有跟小孩我才会敞开心扉,因为完全信任他们。他当年也是,经常跟我东拉西扯,有一次居然告诉我,他会给孩子取什么名字,还有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。从来没有过男的同我说过这些话题,一切是那么新鲜、特别、有趣。
他会一边说话,一边在纸上写自己在说的句子,字很好看。其实我现在明白了他只是因为无聊,还有点小小的自恋。可在那时的我看来,这是多么特立独行的事,尤其搭配上那股声音。那不是李亚鹏的声音,是比李更富磁性的声音,鼻音很重,很响很清晰。只要听到他的声音,就会精神一振。
某一天,下课晚了,他便提出送我回家。他骑着可笑的旧自行车,后面载着我。那是我第一次坐在除亲戚以外的男人的自行车后面,为了避免自己尴尬,我还给他讲学校里的趣事,他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。
他并不太喜欢我,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。他抱怨我问题太多,早知道我就不用提问题这种方式,来引起他对我的关注了。小女孩都是很蠢的,她们会以为社会上的人也像自己一样,会对每件事都敏感地猜来猜去。
他之前从事的行业导致他的生活不稳定,然而他在教我时已经准备结婚了。其实我一直想去他的婚礼,然而没有任何人认为我该去,尽管我去了他一定会很高兴。当时我还不懂与人聊天的技巧,他主动同我说,找这个人做老婆,是因为她虽然家里很穷,却不会做家务,他觉得她很特别。听完这番话,我反倒认为他很特别。
可能因为我是水瓶座的关系,总是对那些与众不同的人抱有好感。
最残酷的是,父母带我到他的新家做客,他的未婚妻子搂着我的肩说,怪不得你老师总夸你漂亮。虽然我当时全然不懂社交技巧,可我竟立即明白她说的是反话,他肯定说过我很难看,或是她见了我认为我不漂亮,因为我不漂亮而如释重负。那个女人不好看,唯独声音很甜美。
过了很多年以后,我在街上看到他骑着车,迎面飞驰过来,我们四目相对只是一瞬间的事,他没有停车,我也没有叫他。他后面有一个给儿童用的车座。
又过了很多年,爸爸打电话告诉我,某天晚上,看到他抱着孩子,在广场上看节目,看那无聊至极的节目。听完之后,我眼泪哗哗地落。那个与众不同的人,那个曾经像明星般闪闪发光的人,也被枯燥的生活吞没了。我已找不见他,已忘了大部分关于他的事。我只记得妈妈叫我不要把门关上,还有一次我偶然和他距离很近地对视,他呆了一下,才转开头。
“平原君,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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