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不了初秋时的雨葬

忘不了初秋时的雨葬

烧角文书散文2025-09-01 13:54:56
真没想到这个秋天,会来的那般令人出乎意料——它夹杂着冰冷的雨水而来,它扣拥着瑟瑟的秋风而来,它裹携着昏黄的尘土而来……在豫东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上,唢呐声又是那般的粗狂,而那不受拘束的嗦呐手所吹奏出的声
真没想到这个秋天,会来的那般令人出乎意料——它夹杂着冰冷的雨水而来,它扣拥着瑟瑟的秋风而来,它裹携着昏黄的尘土而来……
在豫东一望无际的黄土平原上,唢呐声又是那般的粗狂,而那不受拘束的嗦呐手所吹奏出的声音,多半是令人几生凄凉的。
从村西头望去,多半是周身素白:有的头戴孝帽,有的上身着孝衣,有的周身皆是。孝帽怎样戴,孝衣怎样穿,麻绳怎样系,在我们这是十分讲究的,其中的规矩绝不亚于办喜事。而在送葬的人群中有的放声痛哭,有的失声低泣……这是亲朋邻里为我的外祖父送最后一程时的情景。
他走了,是在一个阴郁的夜晚走的……
我清楚的记得,他在病重时的那些日子里,有时一天只能进一点食物,到后来一丁点食物都不能进,只能依靠输液来维持着垂危的生命。
在病重期间,我去看望过他两次。
第一次他还能清楚地认出我,竟还能勉强地斜倚着身子,用青筋凸显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我的双手。许久,许久后,显示出很吃力的模样,
“利儿,要好好做人啊”,他轻微地抿了一嘴,
“人活一辈子不能碌碌无为,要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业,给咱们家乡挣口气……”。我明白他的话,他不希望我像他们那一代一样,为了养家糊口,终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活着。他知道,我有文学的天赋,想让我坚持下去,混出个模样,给家乡挣口气。
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,心如刀绞。他脸色煞白,眼眶略显凹陷,肋骨凸出,青筋暴露,他的模样变的令人生畏。现在的他是不会知道我的到来,但却能从他注视的眼神里,体会到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怀。
在后来的日子里,常听母亲谈及到外公在病重期间的那些时日。没有谁会知晓,他在很少进食或是几乎点滴未进的处境下,竟能超出常人极限地苦熬了四十多天?他明白,这一走,会使本已支离破碎的家雪上加霜的。
大舅的早逝与舅妈的离异,使那两个苦命的孩子该何去何从?
大孙子现在读初中一年级,小孙女现在读小学二年级,他们学习都挺好的。而我又多么希望他们都能出人头地,为早逝的父亲,为苦命的爷爷,为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挣口气!
有一段往事埋藏心头多年,而现在又想说出来,因为那是我儿时最美好的记忆。

 小时候我家里很穷,能吃上白馍馍都是很奢侈的愿望。所以每当看到其他小伙伴,吃着白馍馍就着猪肉炖粉条时,就在想,能让我吃上一口,去死都愿意。那时外公家境还算不错,家里田地多,又会持家,所以粮食除了上交“皇粮”外,还能剩下全年的口粮。所以他会贴补我家,这使我家在以后的日子里,有了过年过节时吃白馍馍的记录。
最使我记忆颇深的,还是他卖花生时的情景。
当时在那个时候,我们村还没有人家种花生,他只能徒步赶到几十里外的集市去买生花生。待花生买来之后,便要舅舅去土坑里挖沙土。舅舅说,这挖沙土其实也很讲究的。要找朝阳的地块去挖,外面的一层毛土不能要,而沙土又不能有水份,那样炒出来的花生会发黑,是赶不上好行市(hangshi)的。炒花生时,一般是外婆烧火,很少让舅舅烧火。怕他年轻掌握不住火势,像炒花生这样的大事情自然有外公掌砣。
外公对我说,炒花生时火势不能太旺,等锅底见干后,要倒上筛选干净的沙土。等把沙土彻底炒干冒气后,再放上花生。放上花生后要及时翻炒,若不及时翻炒则会出现皮焦仁生的现象。外公会时不时地递给我一两粒花生,让我偿偿生熟,等我说可以之后也就是出锅之时。
出锅时要找一个带孔的竹篮子,当然有筛子更好,把炒好的花生连土一块铲到竹篮里,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把沙土筛出来。外公还说,像炒花生的沙土也不要扔,留着以后孩子的棉裤尿湿后,用它来焙干,既省事又干净。
剩下的事情就是挑拣花生,把虚小的花生打下来犒劳我,大人是舍不得吃的。把饱满的拿到集市上,最看好去处还是拿到逢放电影或唱乡戏的时候。那时人多,尤其小孩也多,这时的大人也舍得犒劳孩子的。所以像这样的行市花生都会卖个精光,用这些钱又可以办好多事。-
这样的生意一直持续到我上小学,后来花生普及了,自然生意不好做了。
现在生活好了,好多孩子连顶好的花生瞅都不瞅一眼。现在我也很少吃花生了,但我依然怀恋外公犒劳我的那一两颗花生,依然怀恋炒花生时,全家围着锅台转时的情景。
是两声轰隆的礼炮声,把我从远飞的思绪中拉了回来,此时乡戏队正唱着《十二月看妈》。
外公生前最爱听戏,所以儿女们自掏腰包为他点了一些戏。这种点戏法很特别,是让唱戏者周身披麻戴孝,双膝跪在灵前唱戏,当然这些戏是要额外收费的。起初,我总以为不过是在唱一段戏而已。不过后来却发现,那唱戏女子却真的动了真感情。配乐手都停了,她还禁不住内心的伤痛。从她那饱含哭声一腔一句的父亲中,让所有围观着心感万千,竟有的也跟着抹眼泪。
灵车最终还是缓慢的驶动了,我心里明白,车轮每转动一圈,他就离我们远了一周。
而在他病重其间有两个心愿:一个是与已亡的儿子同葬一处;第二个是把墓地东迁。而此时无论如此,我是多么希望他入土为安。
正值下葬之时,天空中乌云满布,尔后下起了零星小雨,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。听老人家讲,在雨天下葬是好兆头,倘若安丧柳(1)能很好的活下来,这兆示着晚辈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,会有一种大好的前程。也许,这就是老人家常讲的“雨葬”,像这样很有气势的雨葬,在全村并不多见。
看着这满田野黄灿灿的玉米,刹那间眼角了围满了泪水。多想对着这冰冷的陵墓说,您为什么等不到玉米颗粒归仓之时,却要匆匆而去?为什么送葬人一一散去后,哭成泪人般的我母亲还不肯离去?
2006年9月4日
标签
相关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