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都是小葵的错
挺烦小葵。埋怨路不该从葵花地里捡它回来。烦它整天跟在我后头屁颠屁颠的跑,烦它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是,将我的办公桌椅子底下当作寝室,烦它将稍可隐蔽的某个拐角当作拉屎拉尿的茅房,烦它土豪似的饮食习惯,只吃动物
挺烦小葵。埋怨路不该从葵花地里捡它回来。烦它整天跟在我后头屁颠屁颠的跑,烦它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是,将我的办公桌椅子底下当作寝室,烦它将稍可隐蔽的某个拐角当作拉屎拉尿的茅房,烦它土豪似的饮食习惯,只吃动物纤维,从不问津碳水化合物。我掌握了它无数条错误和恶习。上一周曝光不少,这次。捡没说过的控诉一二三点。
咬坏过我的笔记本,让我绞尽脑汁也想不起“窗子对面…”的后面写的啥,那些字并未装在小葵的肚子里,雪片一样的纸屑就在桌下,毫无拼接辨认的可能。小葵的肚子圆滚滚的,有肉,有饼干和牛奶,还有一烟灰缸清水,还有淘气和捣蛋。
啃过的骨头撂在楼梯角落,我跺脚骂它,抡起凳子佯装揍它。小葵害怕了,它衔起骨肉飞也似的下楼,我可不信这个小坏蛋,立在原地看它,果然,小葵在拐角处隐蔽好自己,探出颗头瞅我,嘴里并无骨头。看我盯着它看,迅速抽回头,佯装跑开,尾巴梢上一撮白毛还在摇啊摇。我断喝一声,它“卜卜卜”的跑了。想骗我,没门!问题是,小小年纪,谁教会它偷懒耍滑弄虚作假。小葵是要好好教育的。
是非不明,黑白不分。小葵贪玩,把自己关进了转动门间出不来,叫唤了几个小时,它很恼火,把一腔愤怒撒到救它的小惠身上。我听到小葵狂吠,听到小惠辩解:“不是我关的你,是你自己把自己关进去的。”好在小惠毫发未伤,否则它的腿要断的。
“小葵吃馍了!”我有些惊讶,又有点幸灾乐祸的和喂它的陌生人说话。
“小葵从不吃馍,看来得饿饿它才行。”
那时,小葵已经有了背信弃义喜新厌旧改换门庭的苗头,它仰着脖子,虔诚的望着那人,跟在那人身后“卜卜卜”的跑,我唤了一声,它才大梦初醒似的奔过来抱着我的左腿。
那人问能不能领走,我说行。
“赶快弄走,要吃要拉,事多得很。”
那人还想要另外一只,那是小葵新认识的男朋友。他说他逮不住,要我帮忙。那是只野狗,反应灵敏,身手矫捷。我非常愿意小葵在异乡有个伴儿,但我也肯定告诉那人:你没狗跑得快,我没你跑得快。我要落实的是:他要小葵干什么?小葵聪明,重感情,能养不能杀。他说不会,他是放羊的,弄几只狗帮忙拦羊。我不该相信他的说辞。我后来觉得这是谎话。当时忙着其他,没仔细研究推敲这话的是否可信,更没有认真考察这人的底细和品行,当时,是有条件调查他的目的,排除一下,至少不能是吃狗的凶神恶煞。
下山的时候,两腿发软,左臂微颤,我想起了小葵,我在佛前膜拜的时候没想到它,我在佛前膜拜的时候什么愿望都没有,只是忽然悟到,这世上,人算个什么,一路林荫,普普通通一丛灌木,据说也有四五十岁的年龄,人凭什么主宰世界。萌发了卑微之感,我俯首在佛前。小葵不在我跟前,我出门的时候,还和那人说领养的事。我喊人唤它回去,不要跟我。小葵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我各个单位检查巡视,跑在我的前头,蹲下来等我。
许是心灵感应,那会想起小葵,正是它被塞进装米醋的纸箱子里,放在越野车的后备箱。
不见小葵一溜烟奔我而来,围着我俯首、帖耳、摇尾、打滚、撒欢、欢喜的呜咽,表现它不可抑制的喜悦。这个黏人烦人的小家伙真的走了吗?
晚饭有肉,我留几块肥的在碗边,素来烦狗的厨师长左顾右盼,说剩了一袋子肉骨头,咋不见狗。
“用纸箱子装走的。我说要蒙住狗眼睛,狗记路,会跑回来,那人说没事,天黑就到榆林市了。”小丁说:“我说小葵爱吃肉,那人说他隔壁就是肉铺子,有的是骨头。”
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。
“不是说拦羊的嘛,咋在榆林市区?”
“现在狗多得很,大老远从咱这弄,恐怕是养狗卖狗肉的,等小葵长大了杀狗卖肉。”
“陕北地方冷,人爱吃狗肉。”
“那人颧骨上有痣,痣上有毛,颧骨上有黑痣还有毛的人心肠毒,他要小葵,还要另一只,要那么多狗养在城市,光办手续打防疫针一只就得上千元。”
我被他们说乱了,转里转出不知道准备干啥。
是福是祸,全看小葵的造化了。
办公室角落的饼干渣还在,牛奶已经变黄了,听不见小葵跑过楼道“卜卜卜”的声响。
下午,小惠说门口有一只狗,以为是小葵回来了,小丁和涛涛撵出去叫,那狗越叫越远,个头比小葵大,尾巴上没那撮白毛。小葵从不走远,至多到宾馆大院,大路上也不会去,李震有次想抱去码头玩,也抱不走。
宾馆是接待重地,不许养狗,况且小葵是只笨狗,生活习惯也不好,这次离开证明它立场也不坚定,几块白馍,还是自家锅里蒸出来的,便跟人走了。
“那人轻而易举就把狗抱走了?小葵都没叫唤?那几天是不是你们忘了给狗喂食?”我边吃糊汤边问,忽然想起这话问过几次了。
小葵该让人领走,这是一只没气节的狗,据说它没有反抗,没有撕咬,没有因别离而哭泣,也没有越狱逃跑。小葵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喜欢我到抱腿的活物。
小葵最大的错,是离开之后,大伙都想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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