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一枚闲章
一闲章,得友人逸赠,青石质地,状如缺月,用小篆字体镌刻“相见欢”三字,刻好之后想是有试印,浮了一层淡淡的红泥,就觉芳姿艳魄,似笑傲红尘的女子,眉目间自然而然有一段缠绵风情,惹眼得很。再细看时,刀痕红印
一闲章,得友人逸赠,青石质地,状如缺月,用小篆字体镌刻“相见欢”三字,刻好之后想是有试印,浮了一层淡淡的红泥,就觉芳姿艳魄,似笑傲红尘的女子,眉目间自然而然有一段缠绵风情,惹眼得很。再细看时,刀痕红印中微浸有墨渍,又觉它沉了下来,不会像风情艳绝秦淮两岸的柳如是,到像是劝钱牧斋投河时那个淡宕的柳如是,虽少了几分风流,却多了一些飘逸,正合我心处。
找来黄仲则的《两当轩》诗集,盖它一个,绮怀诗当初是一见就喜欢上了的,可说得上是相见欢。搁了一段时间的《清真集》近来重读,又读出些趣味,正是旧友重逢相见欢,也得盖一个。友人赠印有一段辞说得极妙,“相见欢”三字道是无甚意思,却又有些意思,也见着“仰僧”、“通幽”字样的印,虽说也是清雅文字,却总有些故作斯文,附庸风雅似的,到是这个一见就觉好,既有出处,又有趣味,且又合用,若你得了一本好书,岂不是“相见欢”?且你与人书信,与收信之人难道不是“相见欢”?这便是挑它与你的缘故了。哎呀呀!这话这意态真活脱脱像是《石头记》里的人物了。便想起贾政训宝玉那段话,你只知朱楼画栋,恶赖富丽为佳,那里知道这清幽气像。当初读到这段时到也觉得贾政的话也有几分道理,如今思来,竟也只是皮毛,恶赖富丽故不好,清幽高雅若不入情入性也未必就好,王靖安《人间词话》说一切景语皆是情语,确是妙论。相见欢景语乎?情语乎?相见即是景也,欢即是情也,“相见欢”岂不是入情入性的?
枕边那本华夏出版社出版的《红楼梦》,虽然便宜,版本却不错,也是放它不过,亦得盖一个才是。
二
那封回信写得潦草,话也未说得清,几乎可以算是我近时写得最差的一封了吧,我几乎抽不出时间与你回信,工作太忙,你是知道的,你莫怪我。圣诞节应有的祝福也在信里忘记了说,不过平安夜转发那条相信已经转发过千万次的短信祝语与你时,你笑说俗。真的是俗啊!于是我们兴致勃勃的从那枚印章开始,到饥肠辘辘的玉林串串香(你也喜欢的)结束,短信聊到了夜深。
后来听说平安夜有上万人齐聚解放碑用气锤混战,可以想象那是如何喧嚣激情的场景,可都不属于我。那个冬夜我原准备是无人作陪的,好把寂寞深藏,后来竟忘了,只留了相思。
现在发现,很多人喜欢一本正经的说些你侬我侬的情话,其实并不比说些闲话有趣些。我在信里忘了对你说,且不提沈三白的《浮生六记》,冒辟彊的《影梅庵忆语》连陈裴之的《香畹楼忆语》也比不上,不但文笔逊了一筹,连那份真情也差了好些。我看那董小宛随了冒之后竟无一日快乐之时,生时之悲苦皆被那死后淡薄之祭语一笔给抹杀了。更笑那冒辟彊与陈圆圆也有一段情缘,陈圆圆被人虏去,冒空嗟叹一番也就如此罢了。
近来又在看《儿女英雄传》,才想起原是小时看过陈秀珠、汤镇业合演的《侠女十三妹》这部电视剧,故事内容大都模糊了,可是陈秀珠的扮相实在漂亮,汤镇业在里面的呆气也可爱。书到是看出另一番情味,觉得最出彩的却是那几段,十三妹在和尚庙里救安公子又撮合与张金凤的姻缘,问张金凤愿嫁安公子与否,只需在茶桌上沾水写的愿意不愿意两词中抹一词就算回答,妙在其实张金凤是愿意的,却非要抹不愿意一词,更妙的是不愿意只抹去一个不字,到成了愿意。这般故事也是佳构了,不过还只算是一处伏笔,到了张金凤劝十三妹嫁夫时,那套说辞很巧,说得十三妹心里也是愿意了,只是还放不下脸来,又把那抹字一事此厢重提,难道又是把一个不愿意抹一个愿意不成?如此,只怕这番定是不愿意三字要全抹杀了,岂不成了一个悲剧,不好看了。妙在此番不抹茶水写的字,要抹两座铜筑神台刻的“子婿孝女奉祀”词,这样即是个不愿意也只好成了个愿意,你说有趣不?
还有一处,安老爷抛官寻十三妹要报相救的恩情,即要帮十三妹报父冤仇,又怕十三妹报仇之后,心寞绝世,还要挽十三妹的初心,寻一好夫家,期间的思谋、用心、说辞都是极好的。只是便宜了安公子,娶了十三妹和张金凤两个好女子,只靠长了一副好面孔,一个好父亲,大半本书里自己全都没显些本事,救父全靠十三妹相助,娶张金凤也靠十三妹,娶十三妹全是安老爷的妙计安排和张金凤的说辞,安公子一点用处也没有,用心处似乎也未曾见到。明清人小说喜欢弄些男俊女秀表面上情意的故事,看多了有时也气馁,我没有看出安公子对十三妹有情,十三妹对安公子有意也看不出,安老爷到是有情有意,嫁安公子实在不如配给安老爷。
那枚闲章胜过金错刀、锦绣锻这般的东西了,我不能报之英琼瑶、青玉案。听你近时郁愁渐深,说些闲话与你解闷,另则补那封信的寡淡、错漏。
三
年末岁初,总要有一些结束前事,开辟鸿蒙的说话,我竟都想不出,也说不出了。想着的只有那天在公园里,循路慢行,过桥穿湖时,小桥边柳枝摇落,拂了一头的柳絮,落遍了半幅的池塘。站在桥上,只想着独立小桥风满袖,或是飞絮飞花何处是。再走至山颈处,路侵苔藓,修竹成丛,偶有人过,幽静得很。风过时,竹干若楚腰轻摆,竹叶若苔丽华千手观音里张开的十指向枝头颤袅,不觉间竟勾起些闲愁幽绪,任那时西风多少恨,到底吹不散眉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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