雁字回时

雁字回时

帊首小说2025-10-16 10:17:45
四月。困倦遽然凝于纸上,习题上批改的红痕,像晚霞,浸红半边天。五月。钢笔笔尖的墨珠,重重滴落,晕开,是黑色的泪,沉没的时光里,我已不知年岁。六月。晨昏摩擦,不见星辰,伏倒在书堆里,头顶是奔跑的飘浮的粉
四月。困倦遽然凝于纸上,习题上批改的红痕,像晚霞,浸红半边天。
五月。钢笔笔尖的墨珠,重重滴落,晕开,是黑色的泪,沉没的时光里,我已不知年岁。
六月。晨昏摩擦,不见星辰,伏倒在书堆里,头顶是奔跑的飘浮的粉尘,吸入肺腑。
七月。隔着香樟,看见你的眼,瞳中盛寒霰雪,是拉长了的青灰。
八月。苍白的少年俯瞰众生,携风而落,缩成一点荒芜,从此成殇。
九月。十里桂花香,江南桂花酿,人杳双忘,你销声匿迹的第一个月。
十月。夜夜梦魇,漫长的风声里欲坠的背影,垂死与生息肆意纠缠,我恐此生不醒,挣脱不开,你消逝二月。
十一月。千里之外,记忆没有归宿,搁浅在堤围桎梏的深海,你不明三月。
十二月。漫天溯白孤雪,河川冻结,冰面照见素净的眉眼,你永失四月。
一月。不曾沧海,时已境迁,世界长大了一岁,我倒退了一年,而你,不伤不悲,第五个月。
二月。孑然而立,脚下魑魅峭崖,天际阴霾欲雨,你未有归途,行至六月。
三月。雨雾迷蒙,天地犹在,只是遁入水墨空白,薄暮微凉,离别七月。
四月。清明,临海小镇,说书人戏言,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
我与你,生死不见,整整八月,我当你飘零异世,觅归。

【浏阳】
那日,从医院出来,无奈邂逅倾盆大雨。夜色渐深,路灯一盏隔着一盏。
独自撑着伞,踩着地上的湿意,雨渐大,声音如雷鸣,耳麦里的曲调被温吞的泯没。
耳畔,肖邦,离别曲,终于再听不见。
伞沿四周,织成透明的帘幕,斜雨越逼越紧。
就这样,顺着方向错乱的黑色甬道,一直走下去,我们的青春早已下落不明。
或许这时,你已经下了病床,穿着单衣靠在玻璃窗上,静静听着雨声,眼睛里盛着一窗之隔外,泛滥成灾的潋滟水色,带着倦意,但不曾闭眼。
我大概还猜得到,一旁的地板上大迭的复习资料还放在那里,散发着浓稠的油墨味。你不会翻开看一眼。
它们是岑寂沉睡在暗夜里的坟墓,伺机埋葬将逝而未逝的年少时光。
而我,不甘,却还是用红笔、蓝笔,在上面圈圈点点,改了一遍又一遍,直到那些纸页变得越来越重,像终不堪重负的生命。
我们之间总是这样。你生来随性,不勉强做不喜欢的事;我骨子里懦弱,不反抗过于顽固的宿命。然而,不管以何种方式存活,都是殊途同归。
落于现实。
刚刚我轻声告诉你,病会好的。
你说,别怕,别怕。
墨黑的瞳,浅淡地泛着初春湖面一般的微光,嗓音冰冰凉凉,里面带着疲倦安慰的苍白笑意。
于是我,假装不怕,仓皇而逃,哽咽声在残破的夜色大雨中漫漶隐去。
雨慢慢停了,我湿哒哒地一身回了教室。大家都还在晚自习,一如我离开时那般模样,埋头苦干。
没有人看到我头发上狼狈的水渍仿佛胶着粘稠的污泥,头发下散了焦、聚了雾的眼睛。
还没有来得及坐下,班主任急躁地撞开了教室门,扫视了一圈,极复杂的看了我一眼。
然后说,傅笙,出来一下。
我僵硬的点头,尚未风干的雨水顺着耳旁的发滑进颈脖,细小尖锐的冰凉一路蔓延。
不由打了个颤。
老师,是不是、凉胥,出事了?
咬字很轻,遁出口腔,我只觉得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像蘸了碎冰,一齐挤进心腑,沉痛而不可言说。
她不回话。
她是怎样把我带到医院门口的,我已经记不起。只觉坠入枯井,四面死寂沉暗,没有侥幸的出口。
车停在警戒线外,前一个钟头我撑伞走过的医院前坪,被森严的圈住。
人潮拥挤,胥,我挤不进去,世界变成一片空白,天知道,我那么害怕,看到你的脸,又那么想要,再看到你的脸。
惊艳了锦素流年的少年,那张映在瞳中十七年不变的脸。
站在骤冷的空气里,四肢遂寒。绝望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滋生,这感觉,一生,也无法忘怀。
我终于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,不管不顾。
你不会再回来了,最高的楼层到地面的距离,一跃而下,怎么也不会回来了。
你说,年少偏执,不如就输给自己。向死而生。
原来,是这个意思,我先前怎么就不懂。
头顶的烟花轰然炸开,又刹那陨落,破碎的光影在夜空划过蹒跚着的繁华,刺痛眼睛。
这个以烟花著称的城市,每夜都会冉冉升起和坠落盛世花火。早已习以为常,这次,却仿佛肤骨在散开的烟花中分崩离析。
睡在枯萎花白芦苇中的少年,你与尘世,终究是谁欠了谁的一段夙愿,终以挫骨扬灰的姿态,一一偿还。
只是,我与你,同来何事不同归。
【香港】
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
我没有想过,真的能联系上他。毕竟,这个人,远在玻璃之城,在六千多个分辨不清的白昼与黑夜里,缺席你的人生。遥远得如同天幕之外,决眦亦不能见的星辰。
胥,这个你在梦中偷偷唤作父亲的人,这时,正西装笔挺的坐在咖啡桌对面。我却仍感觉不到真实,他多像只是你十七年独自妄想出来的一个幻影。
一触即碎,不可靠近。
你未曾提及过他,但你我都懂,闭口不言,只因爱恨都太深,深入血肉,怎么开口,都是无力回圜。
他双鬓已染白发,像一夜之间悄然莅临的白霜,眼角的皱纹清晰隐忍,平添了苍老的气息。
“你好,我是凉胥的朋友,傅笙。”
“我知道,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,我见过一次,影响深刻。”
“是吗?”
“嗯。”
“这是凉胥的日记本,现在交给你。”
“是他的意思?”
“不是,是我自作主张。”
我递给他,他接过的时候双手微不可觉的颤抖了一下。他做不到还了你的这世固执相念。
是我自作主张,把那本日记交给他保管。料定,伴时光长流,这人,越是走进无人知晓的岁月深处,就越无法再次抹去他年轻时关于你的这场抛弃。
到六十花甲,七十古来稀,八十耄耋,九十鲐背。那时,他或许望着你日记里关于他的只言片语,泣不成声。
世间百态,众生异相,但是有些人,有些东西,注定无法遗忘和摒落。
所以,我和上帝一起,布下这个悲悯而残忍的局,祈他后半生分秒难忘少年凉胥。
我与他,静坐,无话可说。自接到他的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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