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地下商场的进出口，在人行天桥的阶梯旁，总有那么一伙人。他们或手拿口缸，或手捧食钵，其中有老有少，有男有女，有站有坐。站着的或闭眼或睁眼，但闭与睁均做茫然状，似是瞎子；坐着的席地盘腿两臂下垂，两手无力地搭拉在地上，作痛苦状，似是身有残疾，但你又搞不准其残疾在手或在腿。
他们的嘴里念念有词，身子和头不停地作鞠躬状，向来往的路人乞讨。但他们的收效甚微。不知是他们的鞠躬和颂词毫无具体对象和诚意，还是他们那残疾的身份让人生疑，总之，很少见人往他们的口缸或食钵里放钱，人们甚至象躲避非典似地不愿在他们面前稍作停留。
我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将钱放入这两样器皿里，除非我能确认他是一个真正的残疾者，一个无能力从事任何形式的劳作的人。因为我听人说过，有人白天穿着肮脏的衣服乞讨，晚上换上西装旗袍进入歌厅舞厅高级餐厅，有的甚至靠乞讨来发家致富。我也见过许多身残志不残，靠自己坚毅的意志或不太灵便的双手辛勤劳动养家糊口的。因而，在这些似是残疾的人面前，我的心是不动的，是坚定而决绝的。
但有时在地下商场的进出口，在人行天桥的阶梯旁，如果乞讨的行列里有一个学龄儿童，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，我的心不但会动，还会使我的胃受到刺激，产生一种酸液直冲鼻端，使我的鼻子发酸，酸得我直想掉泪。我跟他们一般大时，正坐在明亮的教室里，胸前是鲜红如血的红领巾，面前是谆谆善诱的老师，身旁是团结互助的同学，上课时接受着全新的知识，下课后笑闹嬉戏其乐无穷。可他们怎么会站在这里？这样的年龄，站在这样一个不该站的地方。我在心里埋怨着他们的不该，责骂着他们的父母亲戚和族人，但我除了给他们的食钵或口缸放入一些硬币或一些小面额纸币，我别无他法。
这时有朋友提醒我——受骗了，我也有自知之明，可能是受骗了，但我仍然将钱币放入，因为比起他们幼小的心灵的创伤，我的被骗不算什么。另外，我想用我的行动触动他们的父母亲戚和族人，望能令他们感知——此地不是孩子们该呆的地方。
别误会，我并不想在这里探讨城市的市容，也不是要解决那些老弱病残的什么实际问题，因为有城管有民政。我只是关心那些夹杂其间的儿童，因为我小小的胃常受他们刺激，常常鼻子发酸。我想知道他们今后那么长的路将如何走，想描绘出他们的人生轨迹。但——这使我后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