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人在原地等你

没人在原地等你

清幽小说2025-10-09 06:44:03
昨晚,张大伯又看见女儿小玉了。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大山上,一群野狼般的男人张牙舞爪地追赶在女儿身后,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她情急之下飞身跳下悬崖……他狂叫着扑过去,却发现抱住的是被泪水打湿了的破枕头。醒来后,他
昨晚,张大伯又看见女儿小玉了。
在一座怪石嶙峋的大山上,一群野狼般的男人张牙舞爪地追赶在女儿身后,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她情急之下飞身跳下悬崖……
他狂叫着扑过去,却发现抱住的是被泪水打湿了的破枕头。醒来后,他再也无法平静,寻思着这梦做得太不是时候了,偏偏赶这清明节边上,莫不是孩子已经不在了?这么想着,便有一口气堵在胸部再也下不去,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了。死,他并不怕,有生就有死,如同花开就有花落一样,这个他看得开,他放不下就是惟一的女儿小玉。
几年前,女儿小玉在镇办工厂做事时喜欢上了一个外乡来打工的男子,爱得如痴如狂。小玉曾将那男子带到家里给他们看,开始时那人还彬彬有理,酒过三巡后,男子就开始失态,动不动就搂小玉的胳膊,还称跟张大伯为老兄,说以后会好好地关照他,把个张大伯气得饭没吃完就下了席。男子走后,张大伯跟老伴商量,觉得这男人太离谱,没教养,坚决不能让女儿跟他交往,可是热恋中的小玉哪里听得进父母的话。在百般劝告都不能奏效的情况之下,他们只好把女儿关在家里,还把房门上了大锁。可是,不听话的女儿却像中了邪似的,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跟那男子偷偷地跑了,只留下一张薄薄的小纸条。
第二天早上,老俩口喊女儿吃饭时才发现了被撬坏的木窗户,一下子慌了神,四处寻找,可哪里找得到女儿的踪影。直到半年后,小玉才打来电话,说男人对她很好,让父母不要牵挂,但问具体地址时,她却突然挂了电话。再往后的几年里,她只打过一次电话回来,语气急促而惊恐,说被人控制了,让家人想办法救她,待要询问详情时,却只留下一连串忙音。
被绑架了,还是被人骗了?张大伯想了多种可能,也曾按女儿打来的电话回拨过去,可那边接电话的人要么说不认识小玉,要么态度恶劣,问不出所以然来。
女儿走后,老伴终日以泪洗面,没过多久就卧床不起了,嘴里口口声声念着女儿的名字。如今,老伴离世已快三年了。最近,他又被查出胃癌晚期,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,但他不想去看医生。在疼痛发作时,他就咬着牙独自坐在偌大的屋子里,回忆着女儿在身边时的点点滴滴,想她圆圆的小脸,亮亮的眼睛,娇柔的声音,想着想着,身上就不那么痛了。
他对女儿的归来已不作太大指望了。她十七岁离家,如今已过五六年,如果还活着,不会不打电话回来,家里的电话号码可从没换过。前些日子,他常常戴着老花镜,对着冷冰冰的电话机,将电话号码回拨了无数次,可里面总有女声说,“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”,那号码明明是女儿打过来的,他翻看电话记录抄下来的,怎么会是空号?他想不明白。
天刚放亮,他就起床了,喝了几口隔夜粥,就赶到村口的小店去买了一些草纸和标,比往年多了一倍。经过村小学时,他远远地看见同村的王大妈正往这边来,手上也抱着纸,他赶紧抽身想避开。自女儿离家出走后,他与村里人接触就少了,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议论他,笑话他养了个伤风败俗的女儿。
他大伯,你家小玉回来了没?可是,王大妈竟踩着小碎步,气喘吁吁地赶过来,真是“哪壶不开拎哪壶”。
没,都不知道还不在。说这话时,张大伯的背弓得更厉害了,声音变得极不自然,下意识地把镰刀和纸钱往怀里拢了拢。
会回来的,我姑娘村里有个女孩也是多年没音信,最近才回来,昨天我去看她,她说前几天在火车站还见到你家小玉的。王大妈一边颤歪歪地颠着小脚,一边透露了一条惊人的消息。
真的?张大伯身上顿时有了力气,可想到昨晚的梦,他的心又立刻沉下去。王大妈村里的那姑娘肯定是看错了,把长相相近的人看成了小玉,如果真要是女儿,那她怎么现在还没回家?想到这里,张大伯的心变得浮游不定起来,头也跟着有些晕,有两次差点摔倒。
他大伯,你是不是病了,看你脸色不太好,你可要注意身体啊。王大妈停下来望望他,关心地叮嘱道。
没事没事,天气不好,人老犯困,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。他摇摇头,定了定神,头又开始隐隐作痛,俩人絮叨了点别的,王大妈朝左边小山丘蹒跚着拐过去,他则向前面的山坡慢慢移去。
给老伴烧纸时,他特意用镰刀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半圆圈,听人说在圈里烧纸游魂就能收到钱。烧完纸,他又放了两挂小鞭,然后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坟堆边,对着坟头把心里话一五一十全倒给了老伴,他向老伴承诺,生要见人,死要见尸,一定要把女儿的事向她作个交待,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。
说完话,他把老伴坟头的刺槐、杂树枝清理了一遍,老伴活着时就喜欢干净整洁,如今她在天上看着他所做的一切,一定也欢喜得很。他左看看,右望望,觉得十分满意后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。
路上,微冷的春风肆意地吹在他苍老的脸上,但他一点感觉也没有,只是后背刚才被汗水渍着现在又给风吹着,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刺痛,他尽可能地避开熟人,为此他多走了不少冤枉路,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。
快到家时,他看见门前石凳上坐着一个黄衣女子,她的身边放着一个红包,女子正低着头望着地面。
讨饭的?不像。哪个讨饭的会坐在人家上了大锁的门前不走?走亲戚的?也不对。他和老伴是从外地逃荒来此地的,没什么亲戚。
他一边猜测着,一边否定着,手上的镰刀越发沉了。今天出力太大,又流了太多的汗,现在他的头和身体仿佛被人掏空了一样疼痛难受,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眼皮也直打架,他想立刻躺下去好好地睡上一觉。
四十米、三十米、二十五米……眼前的一切突然晃动起来,硕大的房子像山一样向他砸过来,那坐在地上的黄衣女子也发疯般地向他扑过来。
倒下的一瞬间,他听到了那声久违的“爸爸”,可是他再也无法睁开眼睛。那把带着泥土的镰刀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后,闷闷地落在地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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