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,留守

爱,留守

酒谐小说2025-04-02 18:33:18
深山里的盛夏绿得像被微缩进了一汪上好的翡翠,晨露从叶上滑落,就能溅起一捧浓绿的光晕。清晨,一行人从晨雾外走来,衬衣领口和皮质提包上还透着大城市里的生硬冰冷,可那些渐渐走近而从雾中剥离出清晰脸孔的人,一
深山里的盛夏绿得像被微缩进了一汪上好的翡翠,晨露从叶上滑落,就能溅起一捧浓绿的光晕。
清晨,一行人从晨雾外走来,衬衣领口和皮质提包上还透着大城市里的生硬冰冷,可那些渐渐走近而从雾中剥离出清晰脸孔的人,一眼就能看出是被这片质朴的山给浸泡过了不短时日,眼睛里透出一份缓慢的安静。
靠在树上的老农也就只是看了这么一眼,就笑出了一脸古铜色的褶子,即使人还在一个山沟开外,他就操起响亮的嗓门:“生面孔,从哪里来?”
领头的白净男人大声喊回来:“从城市来——”
“到哪里去?”
这次是他身边隔壁村向导老头回话:“到望村去——”
“噢——”老农笑呵呵的,手臂一抬:“走右边,右边有桥——”

林程一行人按着老农的指示拐过了一个山包,眼前豁然是座和大山格格不入的水泥桥,桥对面隐约能看见从树冠后头冒起的一点炊烟,当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老向导口气挺赞叹:“记者同志,我们这十里八村,只有望村有这么一座水泥桥。”
林程说:“是啊,上次来的时候还是铁索桥。”
老向导很惊讶:“记者同志来过?”他恍然大悟一般,拍拍脑袋:“怪不得选我们这几个村调查……留、留守老人,原来记者同志早就知道我们这边留守老人最多。”
林程摇摇头,叹息:“儿女都在城市,把老迈的亲人留在了深山里。”
“可不是。”老向导眉头上蹙着一份感同身受的伤感:“到了望村,有个老人,儿子媳妇都不在了,只有个孙子从小和他相依为命。孙子和他爷爷的感情是山里出了名的好。成绩也好,高中就考到了省城,大学更是去北京念书,我们都以为他一定会把他爷爷带去城里,可是他一个人走了,好多年也没回家几次,最近一次也是半年前寄来了一封信,里面有一张公务员考取通知。”
老向导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嗓门:“不孝孙,哪怕他爷爷是个……”声音一转又低了,林程只听得见他在牙齿里咀嚼的最后四个字:“狼心狗肺。”
林程默然,跟着向导穿过了半个村,在一间陋室前停下。向导敲了敲院子的门,回头朝林程笑笑:“老人姓郑。我就不进去了。留守老人里就他最造孽,就一个孙子吧,还……”
“我孙子怎么了?”老郑头的嗓门中气十足,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拉开。
林程愣了一愣。院子里比他想象的热闹。芦花鸡在院子里啪嗒嗒地乱跑,门里头卧着一只小黄狗,把脑袋搁在门槛上打瞌睡。清瘦矍铄的老人站在一后背的热闹前头,稀疏的银发把他脸上的褶皱照得根根分明。
他大声说:“我自己爱留守,关我孙子什么事。何况我孙子就快回来了,我看得见。”

老郑头还是把采访队伍请进了屋里,可他第一句话就是:“望村里八十八户,一百多村民里,有六十九位留守老人。你们去采访哪一位都很好,只有我不好。”
“为什么不好?”
老郑头说:“别人是被留在这里守着家,我是留在这里守着山,这不一样。”
林程摇摇头:“我不懂。”
老郑头慈和的目光望着林程的方向,却没有焦距,仿佛将思绪投向了遥远的北京:“没事……连我孙子也不懂。”
林程沉默一瞬:“城市里比山里好得多,有的吃有得玩,还有您唯一的亲人……您不觉得孤单吗?”
老郑头哈哈大笑:“你真像我孙儿,当初我孙儿也问过我这个问题。”话音未落,一只大公鸡翅膀带风窜了进来,在土狗尾巴上叨了一口,被狗追得满屋乱窜。老郑头站起身,公鸡和土狗一起跑了出去,他指着他那方背靠青山的小院落:“你以为我没有在城里呆过?我年轻的时候,也是从城里出来,在这儿扎了根。”
摄像在后面咕哝了一句:“没想到还真有返璞归真的隐士。”
老郑头摆手:“你说错了。我正是知道山里比城里差得远,才呆在这里。”
“你刚才问我孤不孤单?我不孤单,真的。”老郑头粗糙的手触上地面,像是对待令人自豪的朋友般拍了拍它的肩,用力在地上拍了两下:“望村的名字是我取的,当时的希望就是能把路修出去。在你说的留守老人之前,我首先是个村长,修路都忙不完,哪里还有时间孤单?”
——“噢!是老村长啊……”
——“竟然是望村的村长……”
摄像的手明明是应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沉稳,这时候也在采访队伍蓬然炸起的诧异中微微颤动。镜头里的老人却稳立如松,仿佛那双大脚掌底下真的有根,和长长的路与桥凝成了一体。
老郑头悠悠地说:“从这里到村口,从村口到大山坳,大山坳上的水泥桥,树林旁边的公路,我用了大半辈子一点一点修起了它们,它们都是我的老伙伴。我睡在这个屋里,它们就在屋外陪我;我走到外面去,它们就在脚下和我说话。我不孤单。”

陪他一同安静地立在镜头里的是林程,他的脸上没有惊讶,只有一抹复杂的感伤。
然而,下一秒。风波乍起的嘈杂仿佛在一瞬间被投进了真空黑洞里,人们瞪大了眼睛,表情按下了暂停键,寂静来得太突然,连小黄狗都抬起头来,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。
林程静悄悄地跪在老郑头脚边,听着老郑头沉沉叹息:“可惜……我孙儿是有大志气的人,不愿意配老头子在这山里面……唉,也好,也好……只是不知道这条路,在我活着的时候,还能不能修完……”
他的声音在寂静到半凝固的空气里分外清晰,又过了半晌,一个女助理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弱弱地问:“林程你……?”
老郑头的身子瞬间板直,双手也颤抖起来。
好一会儿,他才哆嗦着嘴唇,找回自己沙哑的声音:“……林程?”
林程眼圈禁不住红了:“是我,爷爷。”
老郑头颤颤巍巍地蹲下来,大手还沾着灰,就使劲地按上了林程的脑袋,林程一动不动地任他摸了个遍。
老郑头哽咽了:“林程,你变声了,爷爷没听出来。”
摄像早已很识趣的关了镜头,这时候,林程的同事都卸下了工作的身份,转换出朋友的角色,纷纷上前来扶这对祖孙,女助理忍不住问了句:“林程你变化是有多大,你爷爷都没能把你认出来?”
林程看了眼老郑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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