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相思·琴花葬。

长相思·琴花葬。

铜鼓钗小说2025-07-10 03:08:30
[华梦远]落世为人,莫裳只做过三个梦。十三岁那年的秋天,一个深夜,疾风吹落叶,席卷万物。莫裳从梦中惊醒,她是被梦里的火烧醒的,那火,狰狞地吐着红信,整整烧红了半边天。第二日,莫府郊外的别苑,被一场火毁
[华梦远]

落世为人,莫裳只做过三个梦。
十三岁那年的秋天,一个深夜,疾风吹落叶,席卷万物。莫裳从梦中惊醒,她是被梦里的火烧醒的,那火,狰狞地吐着红信,整整烧红了半边天。
第二日,莫府郊外的别苑,被一场火毁于一旦,在此静养的母亲,也因此离世。
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,她又被梦惊醒,这次是水,汹涌而来,卷着黄色的波浪,浩荡万里。
第二日,父亲启程去南方赴任,莫裳苦苦地哀求他不要去,不要去。可是,父亲还是走了,骑着青色的马,穿着玄色衣衫,拍拍她的脸,“孩子,你要知道,人生于世间,总有许多的迫不得已。”他说,爹爹去去就来,莫裳,莫哭。
他再也没有回来。途中遇到山洪暴发,尸首无存。
此刻,莫裳刚从第三个梦中醒来,她怔怔地看着红烛吐芯,树影婆娑,红底金线的嫁衣悬在床头,精致的凤冠用一块大红的巾子覆着,端正地放在旁边的案几上。一时间,莫裳有些恍惚,似乎分不清,到底是梦,还是现实。
就是刚才,在梦里,她坐在轿中,凤冠霞帔,手执玉如意,轿子轻微地颤晃,她的心也跟着忐忑。外面,锣鼓喧天,隐约的,有很多看热闹的男女,熙熙攘攘,恍似一幕戏。
五更了,更声破夜而来,绵长悠远。
昨日,是她的出嫁之日。
婚事是父母在时就已定下的,尉迟家的男儿。
莫裳轻轻叹了口气,嫁人,是每个女人的命运,除此之外,她能做些什么?不过是相夫教子,了此一生。至于那些琴棋书画,也只能在闲暇时,躲藏在闺中,自得其乐罢了。
她缩回锦被中,准备再睡一会,没料想,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眼,尉迟彦,她的夫君。“起得这么早?”她的脸红起来,讪讪地点头,阖上眼。
尉迟彦轻轻地给她盖好鸳鸯锦被,一只手,便搭在她的腰间,再也不肯离去。
莫裳突然觉得手脚肌肤都不是自己的了,她一动都不敢动。耳边有个声音响起,“莫裳,你真美。我真害怕一切不是真的。”
莫裳惊讶地转过脸,尉迟彦却闭着眼,一副睡得香甜的模样。
她忍不住,笑了。
婚后的日子平静而安好。每日,尉迟彦上朝回来便四处寻觅莫裳,见到她,才放下心来,挂上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。他兴致勃勃地看她刺绣、抚琴、制作胭脂……遇到卖花的娘子前来卖花,他也陪着莫裳,胡乱地评点:这朵开得齐整,那朵颜色太差。
仆妇们私下里取笑他们,却都带着艳羡的口气。
如此恩爱的夫妻,似是打着灯笼难寻。这样的好男儿,更是全天下都少有。
他总是宠爱地说,“好的,小裳。”“说得对,小裳。”好像对待一个孩子。
莫裳少年丧父失母的缺憾,似乎在尉迟彦这里,得到了全部的满足。
有些深夜,她会突然醒来,看着尉迟彦英俊而硬朗的面孔,反复地问自己:这是真的吗?她渴望已久的幸福,就在眼前吗?
像一个在苍茫海上挣扎良久的人,终于见到陆地,怔怔的,以为那是海市蜃楼,或是,华丽斑斓的一个梦。



[瑶琴别]

这年的春天来得很早,未及清明,城里城外便开满了红红白白的花,杨柳青青,袅娜而多情。
尉迟彦突然对莫裳说,“今日,我们去踏青。”莫裳正在描眉,手指在眉心停了片刻,她看着青铜镜中的尉迟彦,满面愁容,阴云密布,及她回过身探望时,他却笑意吟吟地看牢她,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。
莫裳的心忐忑了几下,存着几分疑惑,她顺从地起身,粉色罗衫如一朵清荷倏的绽放。
回家的路上经过集市,人来车往,煞是热闹。莫裳很少出来,一时间,看痴了。尉迟彦见状,便携了她的手,下车步行,伸出一只手臂,挡住拥挤的人群,护着莫裳慢慢地向前踱去。莫裳的心就如同细雨时的湖面,溅起细细碎碎的涟漪,圈圈都是甜蜜。
在乐器店,莫裳像个孩子般看了很久,摸摸这件,抚抚那件。突然的,她看见角落里有一只瑶琴,上好的梧桐木制成,琴漆有梅花断纹,不知历经多少岁月。她忍不住,轻抚几下,惊起满面的尘埃,声音却如高山流水般悦耳。莫裳懂琴,她知道,这是把上好的古琴。
尉迟彦问都不问,掏出大额的银票,抱起琴便走。
莫裳说,“琴是好的,只是,不值这么高的价钱。”
尉迟彦微笑,“送给你,多贵都是肯的。千金一笑,值。”莫裳羞涩起来,红润一路延伸到颈上,她想说,我哪有那么好。
她没说,她希望,自己真的有那么好。
尉迟彦又说,“这是我第一次送礼物给你,可惜,不知下次是何时。”他的语气里满是惆怅不安。
莫裳一惊,问,“怎么?”
他们已经回到车上,马蹄嘀哒嘀哒的踩在石板路上,尉迟彦说,“羌族再三扰我边疆,朝廷决定举兵讨伐,三日后出发。”他听了听,小心地看着莫裳的脸色变化,她却是一脸平静地望向窗外。
他再说,“皇上委任我为大将军。”
莫裳“哦”了一声,不再言语。
尉迟彦把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,安慰道,“很快便可以回来。”
莫裳回过脸,说,“爹爹曾告诉我,人生于世间,总有许多的迫不得已。好男儿志在四方,怎能为家庭牵绊?”
尉迟彦释然地笑了。莫裳的心,却惶恐起来,她想起,这是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,他再也没有回来。



[长相思]

尉迟彦走后,莫裳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,她不敢合眼,怕一睡着,便会梦到尉迟彦,梦到他再也没有回来。她怕。
幸福就像一枚精致的玉器,捧在手里是温润的,满足的,一不小心,可能会化为晶莹四散的碎片。
莫裳就这样捧着她的幸福,想着,念着。
她把思念谱写在琴声里,《长相思》,琴声呜咽,声声都是相思泪,在夜色里回荡很久,惊起沉睡的鸟雀,惊醒女儿的好梦。
莫裳突然也醒了。她的手里,哆哆嗦嗦的拿着一封信,洒金柬,黑色的笔墨,龙飞凤舞。
上面说,皇上已经答应调莫玉均外任,必须在他上任的途中将他了结,此外,上次别院的那把火放得很及时,莫府的财产和传说中的宝藏,唾手可得……
莫玉均,是父亲的名字,莫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她想起尉迟彦眼底的温柔,原来,不是为她,而是,为了那些财产和宝藏。
她是不知道什么宝藏的,父母从来没对她说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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